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精灵,多年来行走于中土大地。享受过欢悦与和平,经历过死亡和战争,或欢歌喜舞,或颠沛流离。如今繁华落尽,寂寥也落尽,终于有那样一个声音在我的心中回响,无悲,亦无喜:
精灵的时代,结束了。
于是在一个风凉露重的夜晚,我随着他们一同踏上了西渡的路途。迈出第一步时,我想我没有犹豫,有的只是一丝忧虑。暮色在轻柔地浮动,一波一波呈上风的絮语。
我急切地回眸,欣慰地看到一张张面孔。曾有多少次,我们前行的路途是那样偏离,回眸时阿尔达留给我们的是太多的背影。在伤心之处,我们高喊着信念,于是该被深究的那些错误,一度被我们忽略,但心中似是总有伤口隐隐作痛,其折磨远甚于愈合之痒。
那么,现在,你听见我们的歌声了吗?
穿越森谷,河川,西海,白帆,在天幕上绘出神秘而凄伤的云霾,笼罩着这片大地。
我们洁白的衣裾散发着淡蓝色的星辉,随着步履消逝在如水的夜色里,留下冰雪般的凉意。
我不知是否有什么人预言过我们精灵的故事。有关亲族残杀,有关那些战争,或是有关西渡。
故事太悲壮,听着就会不像自己的,然后不去相信,不做改变,如某种意义的讳疾忌医。
动心太多太久,再得到的时候就宁愿不曾拥有。
其实谁,都不曾读过,那永不完结的故事,包括主角。
昔日令生灵震撼的辉煌,如今只剩下远方的一瞥,没于金辉下冰冷的海洋。我们或牵白马,或提明灯,浩浩荡荡地穿梭在森林,从黄昏日暮,到夜半深更。
又有谁,还记得那些故事?
我们的歌声,也轻快,也悲凉。
是欣慰,是泪光。
有些事情永远无法弥补,有些伤痛太过深沉,离开也无法复原,短暂的别离是这样,更何况是永远的诀别。
“只不过是,当伤痛与欣慰融合的这一天,再回想一遍我们的故事吧。”我低声说道。它们有的可能是无始无终,但我们每个人却都身在其中;有的可能是平淡而无悲无喜,却无声铺垫了下一个纪元的故事;还有的一些,在开端,就被注定好了这结局,无论其间有怎样的跌宕。
为什么通往安宁的路途,还承载着与泪水难分彼此的辛酸?这辛酸并非是离开这一事实带给我们的,而是那些记忆,是那些记忆,如钝刀割肉,我们拼命地在那些疼痛中,寻找慰藉。
我想这一幕会被我们永远铭记:风儿清冷如水,白帆张起,在风中挺立,桅杆下是眼里溢满了悲伤与释然的我们,在渡口久久沉吟,情绪诡异得好像不是来自我们自己。
大概是愿留下欢悦与和平的盛世,带走苦楚与悲痛的记忆。
我们沉默着,挥手道别,向那云雾,向那森林,向那中土大地。
精灵的时代,结束了。
而我们的歌声,会永远地回荡。
在这已生机复苏的大地上,回荡,回荡,经久不息。